【双魏】遥远星球
/是很久都没有写过的风格了 无差 6k+
「科学是终极的性感？也许只是基甸的幻想。」
——
0.
魏大勋第一次碰见魏晨，是在威德尔海。
那里没有沙滩，没有山崖，也没有溅起的浪花。
1.
舰船轻巧地掠过一束束冰柱，凉风拂面，魏大勋摘下护目镜，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世人称作神秘而凶恶的魔海，不知吞噬了多少舰船和飞机。魏大勋很幸运，虽然舰长和队员在中途觉得他是傻子而偷偷跑了路，他还是凭着骨子里的乐观和执拗有惊无险地到达了。
甲板上，魏大勋从航海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把笔盖叼在嘴里，挑起眉毛寻找到最后一个空格，画了个勾，然后砰的把本往地上一扔，吐出笔帽：
“哎呀，这个地球上所有的海，也不过如此。”
魏大勋爬上桅杆，伸出手向雾蒙蒙的太阳打招呼，“喂，既然它叫威尔德海，简称威海，也就是——魏海！嘿，太阳公公，欢迎来到我的海！”
世界沉默无声，而他有趣喧闹，从未孤独。因为山川云海是他的挚友，花鸟鱼虫是他的玩伴。
“小冰柱，你冷不冷啊，不对，你热吗，你看起来都快化了。”
“还有你，喂喂喂，回你水里呆着去，跳到我船上干什么！我可没兴趣吃你啊！”
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魏大勋转过身，瞥见了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冰面上行过，他幼稚又开朗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2.
一个人的科考队？听起来似乎比一个人驾船航海更加荒唐。
大西洋最南端的属海上除了魏大勋以外唯一的活人，啦啦啦科考队的魏晨，站在一块冰面上目睹了他所有三岁小孩般的行为，不予置评。
“哥们儿，你这……研究什么呢？”魏大勋为了掩盖羞赧，主动下船搭讪到。
他看见了魏晨周围的瓶瓶罐罐里装着的隐隐泛着蓝光的液体。
魏晨淡淡地，带着科学家固有的疏离与温和：“一种藻类而已。”
但这种疏离感几乎立刻被魏大勋打破，魏晨用略带惊诧的目光，低头看向被魏大勋抓住的胳膊，耳边炸开的是他兴奋的声音：“哇！它们会发光欸！你看！”
魏晨竟然真的低头去看了。在魏大勋的碰触下，它们亮晶晶的，漂亮极了，即使魏晨早就知道每当那些藻类的细胞受到刺激时荧光素就会氧化，从而发出蓝色的光，但每一次，他还会被亲眼所见的美丽而打动。
这一捧星河，有太多的过往。
“你别弄坏了……”魏晨出声，心里却不想破坏他的兴致，所以几乎微不可闻。
魏晨没觉得魏大勋能听见，只是本能驱使他叮嘱上一句，而魏大勋真的没有听见，摇完各种各样的瓶子后，就拿出手机咔咔拍照。不过他刚准备拉上魏晨来张合影，手机就冻关机了。
魏晨眼尾弯了起来，“环境温度长时间低于零摄氏度，手机会自动关机保护电池。”
“害，你怎么这个时候掉链子。”魏大勋气鼓鼓，惩罚般地拍了拍手机，然后把它丢进包里，“晨哥，很高兴在魏海上认识你啊。”
魏大勋自然的搂上魏晨的肩膀，魏晨的眉毛跳了一下。
然后魏晨垂下眸，喉结上下滚了滚，“你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存在。”
“嗯？”
魏晨转过头，用一种深沉、淡漠、悲悯、又温柔的复杂的目光望着他。
可惜风太大，魏大勋没有听清。
3.
傍晚，魏大勋缩在魏晨的帐篷里，直发抖。
该死的鬼天气，就算全球变暖也还是这么冷！
魏晨拉开帘子走进帐篷，随之而来的一股寒气让魏大勋一个激灵，顶着红彤彤的眼睛看向他，那样子在魏晨看来有点好笑。
“我去船舱看了，一个有用的也没有。”
魏晨边说，边掀开保温箱，挨个检查他的藻。
魏大勋瞪大眼睛：“怎么会？我明明带了很多东西，什么鱼竿、水桶、泳衣、泳圈、方便面……”
魏大勋看着魏晨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你每次都是这么出海的吗？”
“对啊，有问题吗？”
魏晨眨了眨眼，他的脸隐在帐篷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魏大勋见他不答话，轻哼一声，自顾自和帐篷的支架玩了起来。
低低的笑声很快传了出来。
等到关上保温箱，放下记录数据的表后，魏晨才又开口，听起来心情不错，“大勋，出来看日落吧。”
魏大勋点头，抱着手站起来，跟着魏晨走了出去——
一抹雾霭的红，在天际的尽头缓慢下落。
魏大勋站在魏晨身边，凝神望着这一切。
整个天幕都是一片梦幻又温柔的粉红色，融化在丝绒青蓝的冰面上，天地一色，伫立着一朵一朵冰山似云，美的不可方物。
魏晨屏住了呼吸，任由这景色在心中掀过惊涛骇浪。
“好美啊……”魏大勋忍不住喃喃，目光无法移开。
“是啊，”魏晨轻叹了口气，冰面上倒映着他的脸，“有时候看着这一切，忍不住感叹这个世界还是很好的。”
魏大勋听完，侧头向魏晨看过来，眼里似乎有些担忧。
魏晨温柔的笑了一下，褪去了很多不该属于他的情绪，“你很幸运。”
“我？”魏大勋惊讶的指着自己，“我干什么了？”
魏晨看着他，眼里淡淡的亮光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岁，他的语气仍然温和，带着一些小小的轻快：“我来到这里三十八天，只有今天放晴了。”
魏大勋爽朗的笑了出来，喃喃道：“啊，不会吧，我这么厉害吗？你是不是在逗我开心啊，晨哥。”
魏晨摇摇头，“真的，科学家不会骗人。”
魏大勋笑的更开心了，他指着太阳仅剩的那么一丝亮光：“喂，太阳公公，挺给我面子啊，下回请你来魏海看日落！”
魏晨循着魏大勋的目光去看太阳，却发现不知何时，太阳公公已悄无声息地淹没在尽头，只剩下余热，夹杂着夜的深蓝。
“魏海？”魏晨不解。
魏大勋已经不再感到脸红，反而自信的解释到，“就是这里呀。”
随着最后一点粉红也被黑暗吞噬，深蓝色中丝丝缕缕的光浮现出来，带来了更冷的风。
魏大勋看着它们，因为冷的缘故，魏大勋站的离魏晨更近了些。
“晨哥，”他轻声唤道，一口口哈气散在空气中，“那些星星们孤单吗？”
魏晨抬头，睫毛在冷风之中颤了颤。
只一掌的距离，便是几万光年，无声无息地在宇宙流浪。
“我不知道。”魏晨说的很轻。
“哦喔，叮，”魏大勋否定了他的答案，声音里有一些小得意，“你看呀，现在有我们陪着它们呢，肯定不会孤单的。”
魏晨心中一动，蓦地侧头去看，魏大勋的侧脸就放大在眼前，他嘴角带着好看的笑，眼睛弯成了一条线。
“大勋，你想听个故事吗？”魏晨脱口而出，温柔如水的目光还没来得及从魏大勋脸上离开。
“好啊，”魏大勋立马答应，冰凉的手抓住他的袖子，“走，去屋里说。”
4.
暖炉的温度勉强抵御寒风，魏大勋穿着魏晨给的的科考队外套，周身暖和了很多。
魏晨看着魏大勋的样子有一瞬间的迷茫。
等帐篷内的温度合适了，魏晨才缓缓开口，声音克制祥和：
“曾经有一个人问过我，他说‘阿晨，你喜欢海吗？’，可当时我正陷入对海水所含的物质数据分析错误的漩涡中，随口的答了一句，‘不喜欢，而且我现在很讨厌海’。”
“什么？”魏大勋皱起了眉，很不满意他的回答。
魏晨笑了起来，眼里因为水光而亮晶晶的：“嗯，他和你现在的反应差不多。”
“啦啦啦科考队原本还有很多成员，可惜前几年发生了一些意外，没人再愿意研究这些东西，渐渐地就解散了。他也是科考队的一员，和我是一个小组的。”
“他也走了吗？”魏大勋问。
魏晨眼里黯淡了色彩，他看着魏大勋，“算是吧。”
“我没有想到他会将一个随口一说答案看的如此重要，他找到那些会发光的藻，把它们命名为‘蓝泪’，试图向我证明大海的曼妙和神奇。”
魏大勋瞪大眼睛，“原来发光藻是他找到的，好厉害。”
“可是这些被带回来的藻总是很快就死光了，于是他就一趟一趟去潜水，一次一次把它们带回来做实验，试图找出最适宜蓝泪的环境，延长它们的寿命。”
“我当时见他喜欢，就没有制止，他的那份科研任务我帮他研究，让可以他专心致志研究他的藻。因为它们真的很漂亮，可我一直没来得及和他说。”
魏大勋的眼里闪过几分莫名的情绪，转瞬即逝。
“如果当时我知道他找个藻也能因为氧气瓶缺氧窒息导致大脑受到损害的话，我绝对让他连海水都碰不到。”魏晨攥紧拳，才勉强压制住自己喷涌而出的内疚。
魏大勋抓了抓头发，因为大脑皮层忽然感到一些刺痛，“天啊，这就是那个意外？”
魏晨皱起了眉，直直的看着他，“还有一些其他的，但你不需要知道。”
因为疼痛，魏大勋感到一阵耳鸣，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扶住了，魏晨的脸和声音都开始变得模糊：
“他本想和……一起……走遍……所有的海……”
“他是谁……”魏大勋听见自己问，而他的声音变得喑哑无比，“他是谁……”
“大勋，你还好吗？”魏晨担忧的看着他。
“我问你他是谁……”
“阿晨……”
5.
啦啦啦科考队魏大勋，大脑受到损害，丧失部分记忆，目前智力水平在七岁左右，逆转方法不明。
意外发生后，魏晨被科考队辞退。
他抱着他死去的藻回到了空荡荡的家。
医院里，魏大勋皱着脸拉着魏晨的胳膊，“我不要在这里，我想去看大海。”
魏晨什么也没说，写了一个包含这个星球所有大海的航行小本，送给他。
4.
第一次，魏晨乘了条小船在南海边钓鱼。
远远地有一个声音，随着海风传来，“哇！你好厉害！居然钓到了！”
魏晨抬眼去看，魏大勋正站在另一艘船的甲板上朝他挥手。
他陌生又崇拜的眼神，让魏晨有些失落。
“这里鱼很多，寻找食物是他们的本能。”
魏晨耐心解释，而魏大勋就像没听见似的，也许是自动过滤那些听不懂的话。
“我能试试吗？”
“当然。”
魏大勋开心从自己的船上蹦到魏晨的船上。
第一次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魏晨仍有些懵。
他支唔着编了一个自己退休的鬼话，魏大勋还真信了。
“晨哥，你喜欢钓鱼吗？”
“喜欢。”
魏晨看着他，却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人。
“关于海的一切我都喜欢。”
魏大勋眉眼弯弯，心情好极了，“我也是！”
3.
第五次，魏晨正在亚龙湾海滩上堆沙子。
魏大勋蹲了下来，好奇的看着地上那一个用沙子堆出来的圆圆的东西，“这是一个苹果吗？”
“这是橙子。”魏晨笑着解释。
“我叫魏晨，是来亚龙湾旅游的。”第五次自我介绍，魏晨抢在魏大勋问他之前。
魏大勋惊喜，“我也姓魏耶，看来我们很有缘分，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玩沙子吗？”
魏晨点头，递给他一个小水桶，“沙子遇水便会具有塑形的张力，嗯，就是在堆的时候稍稍沾一些水，就可以固定住了。”
魏大勋受教的点点头，开始了他的创作。
魏晨就静静地注视着他，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
沙子渐渐勾勒出鱼的形状，魏大勋耐心细致地为它雕上花纹，刻画出圆滚滚的眼睛。
“晨哥你看！”魏大勋将沙鱼捧到魏晨面前。
魏晨愣了一下，“你……”
“好看吗？”
“特别生动，真的。”
魏大勋笑了起来，手不断摆动模仿着鱼的游动。
他不知道的是，那是他们在南海钓上来的第一条鱼。
魏晨眼里有些伤感。
等到夜晚，他们一起躺在沙滩上，感受着温和的海风扑面而来。
墨蓝色的天空，一颗星星也没有。
魏晨轻轻出声，配合着海浪簌簌的声音，“大勋，你会记得我吗？”
“当然啦，”魏大勋凑过去靠在他肩膀上，“今天和你在一起玩真的很开心！”
“不……”魏晨看着他，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离开海你就不记得我了。”
鼻尖泛起一股一股的酸意，“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魏晨张开手，抱住他。
“我好想你……”
魏晨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嗫嚅着，魏大勋下意识伸出手，安抚的拍起他的背。
“别哭呀，晨哥……”
魏晨抬头，眼睛红红的，“大勋，我喜欢海。”
魏大勋本能地揉着他的后颈，安慰着他，“嗯，我也是。”
2.
第四十四次，魏晨在珊瑚海边自由潜。
“你好，可以递一下那边的毛巾给我吗？”魏晨主动喊住经过他的魏大勋。
湿润的发丝被他撩到头顶，脸上眼睫上还带着水珠。
“给，”魏大勋笑着将毛巾递给他，在他擦头发的时候毫不顾及地盯着他看，“哥们儿，你是职业潜水的吗，好帅呀。”
魏晨噗嗤一声笑出来，清了清嗓子后说：“嗯，你答对了。”
魏大勋马上抓住他的胳膊，“哇，那你可以教我吗，我也想潜水，去看那些美丽的珊瑚和鱼儿！”
“嗯……”
魏晨从商店买了一个游泳圈套在魏大勋脖子上。
“现在可以玩了。”
魏大勋兴奋的扭来扭去把游泳圈从脖子扯到腰间，魏晨扶额，“其实应该从下面穿……无所谓了。”
在海里游泳期间，魏晨全程看着魏大勋，脖子以上沾到一点水都不行。
游到快中间，魏晨摘下自己的潜水镜，递给魏大勋，让他在足够安全的情况下看看水下的珊瑚。
他们被蓝色的海水包裹，一缕一缕的光从海面倾斜而下，照耀在珊瑚上，触角一伸一缩，随着水流摆动，像是水底的宝藏。
珊瑚虫到处都是，安静地在海底躺着。
“和我想象的一样美。”魏大勋说。
无言海风缱绻的粼粼波光，方圆十里的只有他们两人，以及这一刻的平静美好。
1.
第五十三次，在贝林湾的舰船上，魏大勋闻味而来。
“想吃？”魏晨正往锅里倒着调料包。
魏大勋点头如捣蒜。
“好，那我是谁？”魏晨问。
魏大勋眨眨眼，“你是……厨师！”
魏晨笑了出来，“……算你答对了吧。”
两个人在距离故土千里之外的地方品尝着方便面，并鼓吹着将其封神。
“晨哥，你去贝林湾做什么呀？”
“救人。”
“好酷！”
“……”
茫茫无际的海岸将他们包裹，一条鲸鱼缓缓卷起尾巴沉入深海。
“下一次再见面，喊我的名字。”
魏晨向魏大勋伸出了手，“拉勾哦。”
“那必须滴！”魏大勋伸出小指勾住他的小指。
0.
魏晨最后一次遇见魏大勋，是在威德尔海。
他开着一艘舰船，在层层冰柱间闪现，幼稚的像不属于这个星球的小孩。
魏晨站在冰面上静静等待着他，等待着他的声音。
“哥们儿！”魏大勋开朗的喊到。
魏晨的心蓦地沉了下去。
……
6.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魏大勋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舰船的甲板上，画面里的天空不断向后平移。
很快，脚步声传来，踏上木板，越来越近，然后自己的额头被一双大手覆盖住，他有些迷茫的分析着他看到的这一切。
“退烧了。”那个人放下了捂住他额头的手，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魏晨看着魏大勋迷茫又陌生的眼神，心中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他了然……看来这最后一次，也失败了。
也罢……至少大勋现在很快乐……
魏晨抿着嘴将他扶起，他有点累了，实在摆不出一个开心的表情，“我熬了粥，来喝点吧。”
魏大勋定定的看着他。
然后他开口：
“阿晨。”
正在向外走的魏晨蓦地一僵，如同被命运下了一道咒语。
好半响，魏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问：“你…你说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风，紧接着魏大勋一把抱住了自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他的骨头都掐得“咯咯”作响，埋首在他颈边。
“你把我找回来了。”魏晨听见魏大勋这样轻轻地说。
魏晨愣了一下，魏大勋却笑了，声音清晰平静，“威德尔海，简称威海，也就是魏海，是我们两个人的海呀。”
魏晨被他逗笑，却笑不出声，眼泛泪光。
魏大勋骨节分明的手滑过他的脸，“阿晨，我们的‘蓝泪’还活着吗？”
魏晨对此怀念、眷恋又克制，在海风呼啸的背景音下轻柔地说：“活着，活得好好的。”
星辉在海水中涌动，发出曼妙晶莹的蓝光，整个海岸线如浩瀚的银河星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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